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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鼠猫】《霜镜无痕清夜久》(重修版)第十章

十 茱萸丹


“猫儿,你怎么样?”白玉堂眼见展昭呼吸急促,站立不稳,赶紧带人回房,又命小厮速速请大嫂前来医治。

怀远师傅因为就住在附近的客房,倒是比卢夫人还要早些赶到。

白玉堂靠坐在床,半抱着展昭不断帮他拍背顺气,展昭却还是呛咳不止,灰白的脸上偏偏浮现一抹妖异的红云,看得人越发胆战心惊。

他让展昭俯在白玉堂肩头,又将衣物褪下露出肩背,在肺俞穴、中府穴扎下银针捻转,用以温肺定喘。眼见那三寸长的银针扎入,展昭抓住衣物的手紧了紧,一声痛呼又被生生咽了回去,白玉堂心中痛惜不止,恨不得以身代之。

如此行针一刻,展昭才缓过劲来。

卢夫人诊完脉,又在展昭恢复如常的面上细细察看了一会儿。

“卢夫人,那红斑并无凸起,颜色深浅一致,较大的一处从左额延伸到左侧鼻尖,状如蝶翼,另一处出现在右侧眼角,形似柳叶。却不知为何,这会儿却一丝痕迹也无。”怀远将自己方才所见一一细述。

“那这病发作时,你感觉如何?双目是否疼痛?”卢夫人问道。

“刚刚双目有灼烧之感,我好像可以看见了,不过现在眼前又是混沌一片。”

展昭此刻有了几分力气,撑着起身答道。

“我给你开个去邪宣肺温阳利水的方子先缓解下不适,具体的症候还需与夏老前辈探讨一番才可下结论。”卢夫人说完便朝五弟看了一眼,白玉堂心里登时咯噔一下。


一通折腾下来,展昭终是体力不支早早睡下。怀远放心不下,守在隔壁房间。白玉堂这才敢去找大嫂问个究竟。

“大嫂,展昭的病到底是怎么回事?”

“五弟,大嫂早就看出来,你对小展的情谊不一般。他似乎是罹患‘茱萸丹’一疾,失明极有可能是由此病引起的。此病乃丹毒的一种,色如茱萸,故名。面赤斑斑如锦纹,生痛如被杖,丹毒游走于奇经八脉,可让人渐渐失去五感,病发时一开始是气促,沉疴渐深便会引发吐血危及性命。大嫂也是怕你伤心,才劝你早日放下…”

玉堂听到“茱萸丹”三个字,便吓了一跳,还是说出了自己的判断。“大嫂,据我所知,这‘茱萸丹’病发时出现的红斑颜色深浅不一,发作后就再难消褪,且会渐渐长满全身;这和展昭病发时的症状明显不同啊!”

“玉堂,正是因为如此,我才没有急于下结论。”卢夫人见白玉堂已经急得眼眶微红,忙又劝慰道,“许是我学艺不精,一时误诊。听闻夏老前辈见多识广,你还是早日带他去桐君山拜访一下师傅,兴许真有能治这怪病的法子。”

 

从陷空岛出发,穿过烟波浩渺的太湖沿百尺渎南行,经过灵韵秀巧的钱塘江,再沿富春江顺流而下,便可到达桐君山。

白玉堂此行走的便是这条水路。不过才两日,便已抵达了富春江畔。怀远师傅因为要去江宁长干寺挂单,不得不在此与展白二人告别了。

“白少侠,展大人,这段日子叨扰了。您二位的恩情,怀远记下了。日后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,怀远一定会全力以赴。”

“师傅言重了,当日若不是你舍身相陪,展某又怎会从占婆人手下逃脱,最终被白兄发现,才能得到救治。”

“当日展大人您伤得太重,吐血不止。怀远其实也没有做什么,倒是那占婆水匪的首领,将珍贵的没药给您及时服下,才缓解了病情。”

“‘没药’……难怪了…”展昭自言自语了一句,若有所思。

 

展昭的思绪不由得飘回了幼年。

初夏,一只雪白的狸奴在扑弄火红的石榴花间翩翩起舞的蝴蝶。那蝴蝶色彩奇异,翅膀扑棱棱的,仿若蓝紫色的绸缎还有鹅黄色的斑痕点缀其间,在茂密树影投下的光线映衬下,竟有涟漪般的光泽闪耀。

小展昭那一双胖手悄悄拢了过去,抓走了这只玉腰奴,急得狸猫在他脚边喵喵直叫,还用爪子挠他的裤脚。

“雪球,别闹了。小心被姆妈发现,我俩都没得玩。”他抬起一只脚,用翠绿色的绣鞋蹭了蹭雪球的脖颈,雪球舒服得把肚皮都露了出来,等待小主人的抚弄。

小展昭只好一边蹭着雪球的肚皮,一边拢紧了两手合成的空心拳头,感受到蝴蝶在他手心里扑腾的更厉害了。

他只想赶紧脱身,好回房间把玩这只美丽的蓝色闪蝶;却一个不留神,摔了个屁股蹲,小拳头在石子路上擦破了皮,却还是舍不得放开。

 “小昭?你怎么在这儿?”母亲展柳氏见他摔倒,急急赶了过来,风撩开她的面纱露出额头上大片蝴蝶状的红斑。原来她身患茱萸丹,此病忌暴晒,所以一出房门,就会戴上斗笠遮阳白纱覆面 。

 “娘,我抓了只特别漂亮的蝴蝶。你帮我拿一下”她接过小展昭空心拳头的交托,又看着小家伙自己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,再过来捧那蝴蝶。

 “顽皮,下次再摔着,可别哭鼻子啊“她说着拿出一方锦帕擦了擦小脸上的灰尘。

 “呀,摔坏了。”昭儿看着蝴蝶似乎不怎么动弹了,才发现它摔断了一条腿,有点不开心,便想扔掉它。

 “等等。”展母用刚才那方锦帕捧起蝴蝶,又把它轻轻地放在满是花汁和花蜜的石榴蕊上。

 “昭儿,万物皆有灵。不可滥杀无辜。”

 “可它腿都折了,活不成的。”

 “蝴蝶的一生很短,从出生成蛹,破茧成蝶,再到繁衍后代,往往只有十几日。在你看来可能只是一炷香的时间,对它来说可能就是一个月了。若能多活一日,便能多感受一日的朝露晨曦;更何况是一个月呢?只是断了一条腿,你怎么知道它就一定飞不起来了呢?”

小展昭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。

那只受伤的蝴蝶正在用卷卷的触须努力吸食着花蜜,又过了一个时辰,它的翅膀也轻轻开合起来,随着一阵清风飞走了。

后来,爹爹寻来了没药给娘服下,娘脸上的红斑终于消失了,他第一次见到娘那么开心,那么美丽。没想到第二天,娘就因为小产流血不止送了命。此后,爹爹一病不起,不到一年也撒手人寰。

 

“猫儿,猫儿……”白玉堂看着展昭似乎陷入沉思,而后流露出悲戚神色,连忙出声轻唤,“怎么了?”见展昭终于对自己的呼唤有了反应,他才稍稍放下心来。

“怀远师傅呢?”展昭许久没听到其他人的声音,又看不见,便开口问。

“怀远师傅已经离开了。猫儿你哪里不舒服吗?我这就让人去请大夫!”白玉堂急切地说。

“没有”展昭虽然双眼失了光彩,莞尔一笑却依然让人心摇神荡。“好香啊!是莲叶吗?”

白玉堂乘上小舟,命人驶向藕花深处,捧来一堆莲蓬菱角献宝似的送到展昭面前。

展昭闻着渺渺幽香,品着清甜莲子,听着那蛙声,想着那鱼影,也能感受到这一派夏日胜景。

这一路的饮食,白玉堂极为谨慎,除了忌生冷,还特意照顾展昭的口味。中午得了新鲜鸡头米,晚膳便兴冲冲熬了桃胶鸡头米羹。

展昭尝到这家乡口味,难得吃了一小碗。白玉堂抚琴一曲想帮他派遣心绪,直到一曲弹毕才发现展昭的异样。不过才下肚半个时辰,那人便痛的冷汗涔涔,不想白玉堂担心又强忍住不发一语。

展昭只觉得胃袋仿佛被人扔在地上踩来踏去,终是没忍住把未来得及消化的晚饭和甜羹吐了个干干净净。他倚着床头,惨淡面容上扯出一个笑,“不碍事,老毛病了。都怪我一时贪嘴。”

白玉堂请了大夫看过,才知道桃胶性寒,鸡头米又不易消化,都是胃疾者忌食之物,顿时觉得又心疼又自责。经过这番折腾,展昭捱到三更才安稳睡下。

此刻,晨光熹微,展昭还未醒来。

那如墨的浓眉好像画上去的一样,即使睡着了也有些轻蹙,那双眸子被羽睫投下的一片阴影笼罩着。白玉堂只盼能快些抵达师傅所在的竞秀阁,早日觅得良方让展昭重见光明,一览这泉水激石和高山寒树。

 

日映岚光轻锁翠,雨收黛色冷含青。

淅淅沥沥的雨把青石板冲刷的干干净净,白衣执着油纸伞,与蓝衫并肩携行,走入那空旷寂静的山谷。行至山腰处,奇花瑞草和修竹乔松郁郁葱葱,却也似乎无路可走了。

“猫儿,抓好了。”白玉堂略略看了一眼,很快心下有了计量。他牵起展昭的手,在这一片苍翠中闪转挪腾,不多时便曲径通幽,展昭现在不能视物,反而可以不受干扰,也默默在心里记下了路线。

“在下展昭,拜见前辈。”“徒儿泽琰,拜见师傅。”

“好,好。”说话的这位老者便是白玉堂的师傅夏玉奇了,算来也应是知天命的年纪,却声音浑厚,有如洪钟,可见内功深厚。

“师傅,你今天看起来怎么像个山野村夫。”白玉堂看着头戴草帽,面色黝黑,裤腿卷的老高,还踩在没过小腿的泥水里的师傅,顿时有些哭笑不得。

江湖上都称夏玉奇为“西洋剑客”,岂知他除了爱研究机关之术,最大的兴趣便是收集奇奇怪怪的花鸟虫鱼,还以“原本山川,极命草木”为志,经常游历四方。他为了奇花异草或者珍稀昆虫,便能去到各种蛮荒之地,一年有大半年都是不在山中的,这次也是凑巧,刚进山就接到白玉堂求助的消息,于是特意在此等候。

“山野村夫?还‘山村野菜’呢?没发现你师傅我在研究新稻种吗?”说着夏玉奇便得意洋洋地给两人展示青青的秧苗,“这是占城稻,有诸多优点,耐旱又不择地而生,生长期短,自种至收仅五十余日。”

原来师傅刚刚从南越一带游历归来,此行是去取占城稻的稻种,并在泉州试种成功,这是第一次将种子带回江南进行试种。

“如此说来,这占城稻若是推广开来,也许可以救助不少饥民了。”展昭笑着说道。

“不错。好了,我们进屋吧。”夏玉奇说着便把二人引进了竞秀阁,自己去换了一身衣袍。脱下草帽的夏玉奇,头顶中间光秃秃的,两侧是花白的头发,脸庞圆圆的,笑眼眯眯,肚子挺得高高的,像个弥勒佛。

他细细询问了展昭的病情,观色切脉,半晌才摸摸山羊小胡子问道,“小展,令尊令堂可曾生过什么大病?”

“娘亲她…确曾罹患‘茱萸丹’一疾,不过据说这病传女不传男,除了幼时身子有些弱,长大后比常人更畏寒一些,似乎并未对展某带来什么影响。”

“师傅,那展昭他…不会是真的遗传了此疾且已开始发作了吧?”

“徒儿莫急,‘茱萸丹’这病确实传女不传男。那这一个月,你可曾经历什么不寻常之事?见过什么不寻常之人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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