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鱼吐泡泡bubble

四  英雄泪 嫌隙生

夜凉如水，冷月无声。雾气氤氲着，在草叶上凝聚成大颗的泪珠，滴滴滚落。

这是一座简单的小院，青砖铺地，苔痕斑驳。院内一口水井，一方石桌，一棵桃树。站在这方小小的天地，就仿佛看到了莲子温书练武的身影，时而紧皱眉头，时而恍若大悟，时而舒展似大鹏展翅，时而敏捷如飞鹰掠海。

白玉堂坐在冰冷的石凳上，有些记忆从脑海深处浮现出来…

那时，他和莲子差不多年纪，一不小心将风筝挂上了高高的树枝，着急得赶紧爬树去取，却在将将要够着时不慎摔下。

“啊—”他睁开眼，却没有摔得屁股开花，而是被哥哥锦堂接住，自半空中飘然落下。

“玉堂，又在胡闹些什么？”

“我在取风筝，没有胡闹。”小玉堂低着头，背过去的双手不安地揉搓着。

白锦堂长眸一扫，便见着只莲花风筝挂在梢头飘飘摇摇，轻身一纵便取了下来。

“哥哥好厉害，居然会飞。我也想飞。”

“这是轻功。”白锦堂宠溺地揉了揉小玉堂的头发，“要想学轻功，得先打好基础。来，哥哥教你…”

白锦堂递给他几颗晶莹白润的圆石，“这个叫做飞蝗石。”他弹指一击，树上一颗粉嘟嘟的桃子便落在手心，分毫未损。“你呀，什么时候可以这样。哥哥就教你轻功。”

“拉钩！等我练好了（等莲子练好了），哥哥就教我轻功（白叔就教我飞）！”

莲子清脆的童声和幼年自己的话语重叠在一起，白玉堂攥紧了手中的金错刀，那些复杂错落的雕花在他手上烙下深深的刻痕。

闵秀秀一边抹泪，一边轻轻带上门，从房间里走了出来，紧闭的门扉里传来细声的呜咽和滴答的水声。

“五弟，莲子的伤口我已经缝补好了，陆夫人在为他擦洗身子。这歹人对着这么小的孩子也下得去手，真是丧心病狂！我怕她悲伤过度伤了身子，一会儿还要去看顾着，缉凶一事就拜托你了。”

听着大嫂的讲述，白玉堂眼前又浮现出莲子那触目惊心的伤口。这凶手简直禽兽不如，居然对一个孩子上下其手。金错刀仿佛感受到了主人的震怒，铮铮而鸣，仿佛随时都要出鞘斩杀凶徒。

“大嫂，你放心。我一定会帮陆大哥找到杀害莲子的凶手。”

大堂里，陆稼轩仿佛一夜间苍老了十岁，双眼布满血丝，却还是在叮嘱衙役们加强城门防守，夜间由三个时辰一巡城改为两个时辰一巡城；同时又派衙役将莲子出事的河岸边和发现莲子的城墙脚都封锁起来，不让闲杂人等靠近。

白玉堂来到河岸边细细搜寻了一番，终于找到了一点线索。一块带着回字纹的黑色粗绸布料散落在草丛中，应当是搏斗中莲子从凶手身上撕下来的。他赶紧将布料送到白家绸缎庄进行比对，命令白福务必要找到这种布料的来源和去处；又亲自取了庄内绣娘连夜为莲子赶制的寿衣，返回陆府。

白玉堂还未走到府门口，便见到一群百姓聚集在陆府门口的街巷上，七嘴八舌地小声议论着。

“这是怎么了，这么多人啊”

“京城来了圣旨，要革陆大人的职。“

”陆大人是个好官啊”

“对啊，我们都能给他作证。”

闻言，白玉堂眉头一皱，快步穿过人群，直接进了府衙，就见背对着的一人长身玉立，穿的正是那熟悉的红色官服黑色发冠，明黄色的圣旨在这一刻却显得格外刺眼。

陆稼轩正跪着从展昭手中接过圣旨。

为什么是你？怎会是你？失望和愤怒一齐涌上心头，直冲天灵，白玉堂直盯着展昭的眼睛，一字一句说道，“展大人，好大的官威。”

“玉堂…”没想到白玉堂会出现在这里，展昭迟疑了一下才道，“白兄，你听我解释。今年有一起盗杀案，苦主家人是以仇杀起诉的，陆大人虽捕获了强盗并审判定案，但最初上报时没有说到强盗之事，刑部认为当以隐瞒盗贼的过失而加以惩处。”

“白少侠，初报不言盗，照讳盗律革职，我心服口服。”

白玉堂轻而易举就摆脱了陆稼轩的阻拦，抬手便将刀鞘指向他视作知己好友的那人。

“我不服！陆大哥，你为了华亭的百姓殚精竭虑，独子遇袭身亡，你第一时间忧心的还是百姓的安全，加强城防。什么讳盗律，都是狗屁！当初秀州城东盗匪作乱，你不顾自身安危，骑马只身冲进盗匪窝子劝降，那时候这些狗官又在哪里？若是不会武艺，展昭，你敢吗？”

“展昭，我一直以为你和那些狗官不同，我一直以为你还有江湖儿女的血性，我一直以为你能守住头上的这片青天。没想到，我看错你了…不过也是朝廷的鹰犬爪牙！陆大哥，我们走！”

白玉堂说完便拉着陆稼轩一起回了后院，却没发现展昭脸上的神色瞬间变得青白，那挺直的脊背也仿佛在一瞬间泄了气。而他背上的红色衣衫也隐隐有些湿意，不仔细看的话，一定发现不了那是伤口崩裂后渗出的血迹。

五日前，包大人和展护卫被一道谕旨急召入宫。两人进入殿中，发现庞太师早已在此处等候觐见。

“臣包拯，臣展昭，叩见吾皇万岁万万岁！”

“都起来吧。展护卫，陆稼轩的案子查得如何？”

“启禀圣上，之前针对陆稼轩的参奏均不属实，臣已经查明，并在月前呈上了卷宗。”展昭回禀道。

赵桢又接着朝包拯发问，“包卿，你可清楚我朝的‘讳盗律’？”

“我朝极其重视地方官员的考核，如辖区内发生盗窃等刑事案件，又不能在限内破案，地方官就要受到处分，即’讳盗律’。”

“不错。太师近日细细查看过陆稼轩所书写的卷宗，有桩案子有瞒报之嫌，明明是盗杀案，却是按照罪责较轻的民事案件上报的。”

赵桢话音刚落，庞景尧便将卷宗递给包拯，朱笔圈出的这一页确实写明了，陆稼轩误将盗杀案当作仇杀案上报一事。

“此事臣等确有失察，还请皇上责罚。”包拯和展昭跪下一揖。

“依庞爱卿之见，该当如何？”

“初报不言盗，依律当革职。依臣之见，这陆稼轩德有余而才不足，自是应当革职不用。包拯治下不严，开封府上下都当罚俸半年。”

“既然如此，就照太师说的办吧。”

包拯知道此刻多说无益，便准备接下旨意。

“臣等失职，确实该罚，请皇上听臣一言。”展昭说道，“陆大人操行称绝，若是罢了他的官，难免让廉吏灰心，贪风日长。”

“展护卫此言差矣。再清廉的官员，也不可藐法欺旨。展昭疏于职守，还目无法纪，当鞭笞四十，以儆效尤。”庞太师最是看不惯展昭。一介江湖草莽，不过殿前献艺，竟能入朝为四品官，而自己的儿子庞立煜在那西北苦寒之地历练两年，立下军功，也不过才当上钤辖而已。

赵祯思量片刻，终是开口道，“秀州知府陆稼轩才力不及，贬为东山县县令。开封府府尹包拯罚俸半年，展昭失于查验，念其初犯，鞭笞二十。展护卫领了罚，便启程宣旨吧。”

“臣等遵旨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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