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鱼吐泡泡bubble

  两人肩并肩坐在沙发上，展昭习惯性地捧起对方的左臂，开始上下疏通，按摩手部肌肉。

  白玉堂自然是觉得受用极了。

  过去的一年里，每次饭后，展昭都会一边给他按摩，一边聊些业务上的趣事，那时自己怎么就没有注意到他眼底的倦色呢？

  “换我来吧，你也好好享受享受。”

  展昭还没反应过来，就被掰下来一把搂进怀里，白玉堂那修长手指划过耳廓，沿着头皮自上而下轻轻刮压着。 

   “白医生果然好手艺。”

 展昭顺势换了个舒服的姿势，窝在那暖融融的针织外套里，微微眯起眼睛，叹了口气道，“最近几天的癌症会，外方清一色的日本人，口音比较特别，提供的准备材料包括录课视频，好几个地方压根听不出。比如听到一个vcr fasi xiya, 画面是腹腔镜手术，我琢磨了好久，觉得应该是 visceral fascia 脏器筋膜。还有粗听是 now I share the prosperous side, 细听应该是now I shear the proximal side. 对了，有一句我想了好久也没弄懂，听起来像是regarding the ninka nerve……”

  “我来看看，是哪位大佬的发言？竟然能难倒我们展老师？”

  白玉堂按照指引打开文件夹，细细看着这个食管癌的视频，反复几遍才得出了答案，“这是recurrent laryngeal nerve 喉返神经”

  他转头说到一半便赶紧压低了声音，原来展老师早就在这短短的停顿里睡着了。

  周六在晨光熹微中醒来，发现身边没人却有些恍惚，仿佛昨晚的一切都不过是梦境。

  洗漱完，展昭拿了颗胶囊咖啡，经过冰箱时才发现白玉堂的留言，“你胃不好少喝点咖啡，早餐在桌上。今天和四哥出去，晚上才回来，不用等我吃饭。” 

  温度刚刚好的豆浆温润细腻，生煎一口咬下去内馅鲜美，底壳酥脆。

  一屋两人三餐四季，这种日子也许就是自己一直企盼的最真切而细微的幸福与满足，就好像那场劫难从未在二人的生活中留下痕迹。

  展昭这边一天的会都很顺利，因为是熟悉的药企合作默契，下午活动结束后，还被邀请参加晚宴，没想到合作方居然有心准备了生日蛋糕，入乡随俗的法国老板拗着一口生硬的中国话举杯庆贺，他也高兴，难免多喝了几杯。

  白玉堂拎着巨大的牛皮纸袋悄悄进门，生怕惊动了人。平时展昭总会在玄关给他留下一盏小灯，此刻家里黑黢黢的，他才意识到对方可能根本不在家。

  拨出的电话连响了三次都没有接通，滑动手机看到微信消息最后一条，他毫不犹豫拿上车钥匙转头就出了门。

  因为养伤加上外牌限行，他已经快两年没开过车了。因为高架桥还在施工，家门口的路便疏于维护标识不清，压坏的路面坑坑洼洼，路灯也没几个是好的。

  他咬咬牙还是踩下油门，幸好驾驶这种技能全凭肌肉记忆，一旦握住方向盘马上就能想起来，他放慢速度仔细观察，总算驶离了路况不佳的地段。

  刚刚适应了节奏，白玉堂便打开蓝牙继续拨打展昭的号码。狭小的车内空间里回荡着无人接听的机器应答声，和奔跑的马蹄一样的心跳声，压得他透不过气，打开车窗，车水马龙的嘈杂一涌而入，搅得人脑中混沌不清。

  对于新手来说，开夜车是大忌，更何况是此刻心乱如麻又不熟悉路况的他。在经过一个被花坛包围的路口时，因为没看清窜出来的电动车，他差点一头撞上去，还好因为身体的本能反应，往左打了一下方向盘并及时刹住了车，背双肩包的男人愤怒地瞪了他一眼才走开。

  白玉堂怔愣在原地，握住方向盘的虎口生疼，直到被滴滴的催促声惊醒，才起步跟着导航出发，去往展昭微信里提到的那个Z酒店。

  酒店靠近陆家嘴交通便利，许多大型会议和论坛都在此举办，他也参加过不止一次。然而距离目的地还有一个路口的时候，救护车和警车的汽笛声就闪得他头晕目眩，强行稳住心神停好车，他来不及穿上外套就冲了过去。

  现代时尚的玻璃外立面铺满了蛛网一样的裂纹，旋转门被撞击造成的冲力卸了下来，金色门框碎成几段，门洞大开，一辆白色的奥迪车竟然开进了酒店大堂，它面前躺着一架断腿的三角钢琴，在蓝白两色闪烁的灯光下，像只搁浅在岸边的鲸鱼。

  仿佛被隔绝在静止的画面里，一阵耳鸣将他带回了记忆中的那个夏天。

  好痛。

  背后是冰冷的墙壁，无路可退，身前是丧心病狂的歹徒，只能用拼命抵住挥舞的魔爪，任锋利的刀刃扎向掌心。

  血液喷溅在脸上热得发烫，痛到极致竟是无知无觉。终于摆脱了缠斗，他躺在平车上看到手臂手掌那深可见骨的伤口时，脑海中才响起巨大的轰鸣声，带着他坠入无意识的黑洞。

  可怕的痛觉记忆和现实交叠在一起将他击倒，嘴唇不由自主地颤抖着，牙齿磕碰着无法发出声音，良久才喃喃道，“展昭……你在…哪里？”